来源:发布时间:2017-07-18
改革开放前后,中英街是啥样子?有哪些故事?近日,记者采访了曾任沙头角公社书记的张润添老人,让我们一起在他娓娓道来的故事里,寻找中英街当时的模样。
“笑着来、哭着走” 的地方
1974年的一天,在蛇口公社担任副书记的张润添,接到宝安县委通知,立刻到县里开会。“到县委后,县委书记方苞找我谈话,说我被任命为沙头角公社书记,立即赴任。”张润添说,“沙头角是当时逃港的‘重灾区’之一,连一条到深圳的公路都没有,条件非常差,自1969年从盐田人民公社分出来到1974年,五年时间每年换一任书记,我们当时到县里开会时,沙头角的干部就自嘲地说,到沙头角当书记,是‘笑着来,哭着走’,很多人不愿意来,来了也待不久。”“我就跟方苞书记说不想来。方苞说你别跟我说这个,不行。我就说,能不能跟你口头约好,我去,但不带家属,家属在蛇口生活习惯了,去不方便,干五年,不管干得好不好,到时都要让我走。方苞也不明确回应我,只是笑着对我说,去好好带领群众把经济搞起来。”
“我一到沙头角公社报到(当时的公社办公地点就在中英街内,桥头管理并不像现在这么严),才知道公社连个办公地点都没有,一直是租的民房办公,连接待的茶叶都没有,更别说其他什么办公设备。也没有自来水,居民们饮水做饭都是到桥头的那口古井里打水。一些生产队过年的分红只有三毛钱。”张润添回忆说。
逃港的人是留下来的两倍多
除了穷,沙头角还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:上个世纪70年代末期,沙头角人均年收入仅100元人民币,而对面的香港人均年收入达到7万港币。由于两地收入悬殊,沙头角出现大规模的逃港潮,当时的中英街就有2600多人逃到香港,留下来的只有1200多人。连年的外逃使得劳动力锐减,桥头外的官路吓、径口、圆墩头、叶屋、沙井头、暗径、恩上等几个村庄,年青的壮劳力非常缺乏。像恩上村,因为住在山上,村民们进出村里都是靠担挑肩扛,年青劳力大都逃港,剩下的大多是老人小孩,连交公粮都要公社派人去担。中英街内有两个生产队,一个是渔业大队,一个是农业大队。渔业大队的社员都是靠捕鱼生活,渔船都是小小的木船,出海经不起风浪的,渔民的住所连间像样的房屋都没有,渔民们不是住在破破烂烂的老屋里,就是住在船上,遇到台风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。
“发展经济,手头上啥的没有。咋弄?我就找方苞书记,向县里申请资金,给每个生产队买了一台拖拉机,把生产队的农产品运到边境卖给香港那边,换来资金发展养殖,让农民的收入有了提高,逃港之风也有一定程度的遏制。”张润添说,然后,就是想着把恩上村搬下来,协调圆墩头、叶屋、沙井头几个生产队,各拿出点地,给恩上村村民。为了引来自来水,张润添多次跑县里,钢管、铜水龙头都是要批条才能调拨的,但经过努力,中英街终于通上了自来水。
两艘渔船换来的渔民新村
因为张润添原来在蛇口工作,跟蛇口造船厂比较熟,他就想买渔船让渔民打鱼用,这样可以增加渔民的收入。经过多次协调,向县里申请了13万元的贷款,买了两条渔船,出海捕鱼。捕回来的鱼就交到盐田的水产站,打鱼的收入还相当可观。两年后,得知广州黄埔一个地方想买船,张润添就决定把这两条船以26万元高价卖给对方,这样不但还了贷款,还赚了13万元。渔业队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,渔民们有的建议分掉。张润添认为分掉很快就会花光,不如用来改善渔民们的居住条件,让常年漂泊的渔民们有个安稳的家。于是就在中英街内规划建设渔民新村。但盖房子又遇到了很多麻烦,当时是计划经济,钢筋、水泥都是要靠计划指标才能批来,建筑工人们觉得沙头角太穷、太荒凉,不愿意来,有的来了是想利用沙头角的地理位置偷渡到香港。这让渔民新村的计划面临搁浅。这时,他又找到方苞,在方苞的帮助下,从东莞找来了施工队。经过两年多的努力,渔民新村终于建成。建成后,当时在广东省委担任领导的杨尚昆到宝安县调研时,还专门到中英街来,到渔业队队长吴来福的家里看。看到渔民们都住上小洋楼,杨尚昆夸奖说好。
为了解决办公场所问题,张润添向县里要钱,但县里没钱。张润添就找到当时在省边防办工作、过去曾一起在粤赣湘边纵队的老战友,以“支持边防工作”为由,向省财政厅发了个函,要了16万元的资金,盖起了办公楼,就是中英街管理办用的那栋楼。
发动大家到香港捡破烂
说起改革开放,张润添回忆说,在改革开放前,当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谷牧到宝安县,调研过边境开放问题和基层干部的精神状态。
刚开始的时候,搞改革开放,“还看不太清楚到底要怎么弄,改什么?革什么?开什么?放什么?我们心里也没底。特区成立后,说要利用香港的优势,我们就想,怎样利用呢?想了几招,一个是去香港捡破烂,一个是看香港人愿不愿来投资建厂。”
沙头角有个有利条件,就是几个村的村民,家家户户都有过桥证。允许个体摆摊后,每家都可以拿着鸡蛋等农家产品到中英街上卖。当时从沙头角这边往香港卖东西,主要还是经过中英街,但中英街当时人气并不多,也不繁华。为聚集人气,就号召沙头角、盐田的村民们把稻草等拿到中英街卖,慢慢地人多了起来。当时卖杜仲、陈皮等药材,海关不让卖,就在报关时填写成“树皮”,才得以过关。
改革开放后,为发展经济,沙头角联合企业公司(沙商贸的前身)成立,通过公安分局为工作人员办了过境耕作证,拿着过境耕作证到香港观塘等地,将破冰箱、旧沙发、收音机、录音机等拣回来卖。积累了一定资金,除了继续到香港捡破烂外,就开始到从香港的“天光圩”进货。什么是“天光圩”呢?它不是一个地名,而是香港的小贩天亮前在路边摆的市场,天亮后,就不允许了,当时观塘等地有很多这样的“天光圩。”卖的东西以服装、小百货为主,价格相对商场的要便宜很多。
中英街有了第一家厂
经过大家的努力,终于有位香港老板黄振松愿意到中英街办厂了。他投资的是一个胶花厂,只有十几个工人。没有场地,就把当时的幼儿园腾出来,当生产厂房,陈观玉当时就在幼儿园当老师。当然,这个说是厂,用现在的眼光看,最多算作坊,但这就是当时沙头角的第一个“三来一补”企业,材料和成品都从中英街的香港一方进出,不用过海关。1978年的7月,时任广东省领导在宝安县委书记方苞的陪同下,参观了已经办得不错的沙头角来料加工厂,当时还与“三来一补”工厂的插花(塑料花)女工进行过交流,当得知女工每天的收入还不错时,称赞说好。
后来,沙头角还引进了一个皮革厂,也是一个姓黄的老板,在桥头外开厂,工人主要从渔业队里招,解决渔民的就业问题。这个厂后来因为污染,就不让办了。中英街里的居民们也家家户户都从香港拿些电子件组装,慢慢地居民的收入就都上来了。原来逃港的一些村民看到家乡也开始富起来了,就想回来。
1982年的时候,有人对改革开放提出疑问,还发了个《旧中国租界的来由》的东西,大家感到是不是又要变了,这时谷牧又到深圳调研,大家提出了担心和疑问后,谷牧就说,“不要管它。”这以后,中英街就开始发展得红红火火起来了。
1979年撤宝安县改为深圳市后,中英街所在的地方改为沙头角镇,先是归罗湖管理区,后来又成立了沙头角管理区。张润添担任过沙头角管理区的纪检书记,1984年,担任沙头角区的公安分局局长,一直到1994年退休。在1986年的全国优秀公安分局评选中,成为广东省两个获奖的分局之一。退休后的张润添老人,依旧在社区发挥着余热,从事关心下一代工作,参与社区活动等。(来源:深圳商报 记者 贾少强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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